唐兴爱 | 人到中年难清欢

人到中年难清欢

唐兴爱

苏东坡曾说:人间有味是清欢。人到中年，人生已经穿过激流澎湃的峡谷，到达生命中的开阔之地，我以为中年自是清欢的绝佳时段。当我站在中年的门槛时，才觉得自己原来的亦步亦趋，只是一个人行走世间的真实经历。不要试图与岁月谈判，也不必与付出讨价还价。生活其实就是这样，傍晚的灿烂，并不能决定早晨的雾霭；白天的忙碌，并不能消除夜晚的孤独。在最热闹的场景里，会忽然感到莫名的痛处；在最安适的时刻里，会忽然有一种浸入肺腑的孤独。在这样的心态下，期冀的中年繁华，如过眼云烟；渴望中年的“清欢”，却也遥遥无期。

记得年终考核结束的那天，突然在单位门口不想下车。但可以肯定的是，这与考核优劣无关，但不想下车可能是一个分界点，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分界点。我只是想在车上，一个人静一静，抽一根烟，发一会呆，这个躯体属于自己，这个空间里适合静静独处，我只要迈下车门，走进单位，又是没完没了的文件，又是嘈嘈杂杂的空间，还有永远干不完的琐事；你是单位头头，是家中顶梁柱，是男子汉大丈夫，是有泪不轻弹的男人，是别人倾诉的对象，是别人认定的靠山。但回望来时路，自己却没有什么依靠，也不能去依靠谁，只有自己为自己打气，只有自己为自己喝采，只把“靠自己”烙在心底，把被别人寄予厚望的身份扮演下去，只要你警惕这些灰色霉菌的不再倾袭，不再给它们发酵生长的机会，你仍然像装逼犯一样假装坚强假装潇洒的人模狗样地走下去。

前不久读过《狗日的中年》一文，据说是姜文的作品，我也无意考证。但文中有一句话却让我感触颇深:中年是个卖笑的年龄，既要讨得老人的欢心，也要做好儿女的榜样，还要时刻关注老婆的脸色，不停迎合上司的心思。其实，除了这些，还有繁杂的人际处理，还有朋友相处，还有同学相聚。虽然有人这样支召:谁在一起舒服就和谁在一起，朋友、亲人都是，累了就躲远一点，取悦别人不如快乐自己。可是，你终究生活在现实中，不在空气中，也没有离开地球，哪有那么多舒服的人和事，每每视他为生命中的知己，他却在背后诽谤落井下石；每每相谈甚欢其笑宴宴，却往往一言不合不欢而散；你想理解别人以宽恕之心待人，别人却蹬鼻子上脸视你如傻子。所以，中年的繁华，无关金钱，无关地位，而应表现出的成熟、大度、真诚的男人情杯，不高兴了就是不高兴了，想笑了就要开怀大笑，你畏畏缩缩一辈子，没人为你立什么牌坊，没有为你的隐忍而买单，宁可孤独，也不违心；宁可抱憾，也不将就。能入我心者，我待以君王；不入我心者，不屑以敷衍。指缝太宽，握不住如驹时光，一辈子真的很短，相知，甚好；不懂，我目送你一程，因为你我即将转弯，今世不欠，只把背影留下珍藏。

所有人都有孤独的时候，中年的孤独很像《红楼梦》里的判词，不去咀瞬和玩味，谁也无法理解和言传这种滋味，更别痴人说梦般地享受孤独了。我以为人到中年，不该挤的圈子不想挤了，不想交往的人不想见了，不该追逐的不想追了，应该有心静如水的境界了，但事实上，这种想法还是过于幼稚了。我的女儿才上大二，有一天晚上，给我发来这样一句话: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必定少不了孤独，但也恰恰是因为这份孤独，才让我的内心生出盔甲，让我们有勇气面对命运的侵袭。面对这样一句话，我竟然不知道如何回复，现在的大学生，她们的信息量岂是我等相比，此时女儿的心事，我又怎么知晓。这样的体会对我这个“油腻男”来说，无疑也具有警示和提醒的作用。人到中年的孤独，是暗夜中莫名其妙的失眠和失眠过程中的左思右想，是在人声鼎沸中的人海中发呆和发呆中的无可奈何，是在想要找人倾诉中的渴望和渴望中忧郁的眼神，是在想要豪情满怀地醉一场和醉一场之后的悔恨懊恼，是高山深涧中孤零零的一棵松树和松树在幽谷中的无限渴望，是“放过了自已，我才能高飞”的吟唱和吟唱之后内心的空洞空虚。前不久，正值中年的知名杂文家朱铁志自杀辞世的消息在网络迅速传播，众多文化界人士表示震惊和哀痛。但他留给世人的是这样一段话:我不想辛苦挣扎一生，到头来再丧失做人的起码尊严，缠绵病榻，身上插满各种管子；也不想家人为我的生不能、死不得而悲伤难过；更不想单位为一个已经完全不能生存的人发工资、报药费，增加额外的负担.......这是一个成功中年男人的最后选择，是耶？非耶？有人唏嘘，有人评说，但其中原委，个中滋味，只有静静体味那种无语凝咽的的痛楚。

人们赋予中年的关键词是“成熟”，仿佛中年是芬芳年华的结晶，是坎坷人生的收获季，殊不知，人到中年，半是敬畏半是妥协，半是隐忍半是抗争，半是海水半是火焰，仿佛是一杯咖啡，与清欢无关，其中滋味，惟有自己体会。李宗盛说，越过山丘，才发现无人等候。前方的路无论有多凄迷，即便知道无人等候，也要咬牙越过山丘，走过这无怨无悔的一生。

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，图片来自网络

作者简介

作者简介：唐兴爱，生于七十年代，甘肃武威人，中国延安文艺学会会员，甘肃省骨干教师，中学高级教师，热爱教育，勤耕不辍；喜欢文学，笔耕不断。22万字教育专著《追寻教育的脚步》由光明日报社出版，数十万字作品散见《德育报》《甘肃教育》《未来导报》《兰铁日报》《武威日报》《西凉晚刊》等纸质媒体和《中国诗歌网》《1号文化网》《当代诗人》《作家荟》等网络媒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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